书摘

人们往往讨厌做自己不擅长的事情。但如果你开始对某件事游刃有余，自然就会乐在其中了。

早在很年轻的时候，我就意识到我的家就像一株植物。把它连根拔起，它就会枯萎。对它又撕又扯，它就会死亡。而任由它在土里茁壮生长，不去碰它，它就会经受住神明抑或狂风的侵袭。它诞生自土里；只要土壤活着，它就能活着。

同龄友人如今都成了教授、主任、处长……别人在规则中生长，自己好像是野草。

想到粮食、蔬菜和牲畜缓慢耐心的成长，想到一张张饭桌横亘在食物的命运之中。想到世上有一个缺口越来越大，鸡蛋被渐渐敲开一个个洞眼，手持那么多补丁，不知往哪里打。想到城市里没有鸡。城市的运行轨道不再是循环往复的圆，而是一条没有尽头直指深渊的直线。生活失控了，不知是因为冰箱太小了还是因为没有鸡。

观察生活和书写生活可能是逃离生活的最好方法，因为每当如此时，生活这种伟大的存在就在脑中一点点消融了。

“非典”的阴影开始笼罩在湖南生活的方方面面。商场酒店的门口总会突然跳出穿白大褂的男男女女，拿着个枪一样的东西给我测体温。全城像闹“文革”一样贴满了海报，但警告的不是小心“走资派”，而是要警惕咳嗽和发烧的症状。

有时候，生活给了你柠檬，却没告诉你如何制作柠檬水。

对沙复明来说，医院不只是大象，迷宫，还是立体几何。沙复明永远也弄不清这个几何形体里的点、线、面、角。它们错综，复杂，不适合医疗，只适合探险。

知道得越来越多时，会发现不知道的也正在越来越多。这「知道」和「不知道」一起滋长。这世界从两边向我打开。当我以为世界是籽核时，其实世界是苹果；我以为世界是苹果时，其实世界是苹果树；我以为世界是苹果树，但举目四望——四面八方是无边无际的苹果树的森林……

我想把这本书悄悄地献给将要创建新生活的人。你的“小”不成问题，因为外面的世界足够大。

是的，一切总会过去。人之所以能够感到“幸福”，不是因为生活得舒适，而是因为生活得有希望。

尼采写道：“我们在日常工作中卖力地、不经思索地劳碌，其程度之深远远超过了维持生计的必要。因为于我们而言更要紧的是，不要有空闲让我们停下来思考。匆忙是常见现象，人人都在逃离自己。”